游夏

谁说千帆过尽 人不能仍是少年

【苏凰】雪中梅(一)

*是苏哥哥和霓凰由于情丝绕不得不成婚的老梗

*很遗憾剧中没能见到两人更家常更亲密的相处,所以想写写他们作为寻常夫妻的日常相处

*应该是日常向,剧情走原剧,有私设和原创人物

*更新随缘,大概率和我重刷剧的进度同步?

*ooc预警




「章一」霁月难逢(上)




金陵,皇城根下,从来少不了的就是热闹。


而最近金陵最大的热闹,无疑就是持续近一月的霓凰郡主的招亲了。本来,随着招亲武试的逐渐结束,这场热闹也该步入尾声了。但是,皇上的亲自赐婚和公布的郡主仪宾人选无疑在全城掀起了新一轮热闹。


无他,这新晋郡主仪宾,正是本次郡主招亲文试的主考官苏哲。


本负责评判的最后却雀屏中了选。远道而来、势在必得的大渝与北燕使团本该愤懑不平,只是北燕的百里奇虽然打遍候选人无敌手,却最后败在了苏哲组织出的三个小孩子,北燕正丢了面子,无颜发表意见。大渝派来的求亲者之前也惨败于百里奇,同样脸上无光。况且,百里奇打败了其他所有求亲者,苏哲又用三个小孩子打败了百里奇,由他迎娶郡主,某种角度上也算是符合招亲规则的结果。是以,怀抱着各种目的前来求亲却折戟而归的各方势力,虽心下失望,倒也不敢大有怨言。


至于其他金陵普通百姓,对这些可望不可及的世家贵族虽纷纷议论,也不过是盼着再看一场天家嫁女、十里红妆的热闹罢了。




穆王府,穆槿撇下簇拥着她的一众奴仆,匆匆走进正堂,却只见穆青苦着一张脸歪在主位上,手里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镇纸,一脸的担忧与无奈。


顾不上通报,来不及见礼,穆槿直接跪坐在他对面,对他劈头盖脸甩出了一连串疑问。


“霓凰呢?赐婚是怎么回事?她愿意嫁吗?那苏哲可还如她意?他人怎么样?”


“大姐姐,大姐姐。”穆青连忙举手讨饶,一张脸更蔫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穆槿瞥见穆青满眼无知神色,心中虽急也只好缓下语气,先解决她最关心的问题:“你姐姐呢?”


穆青惶然摇了摇头。


“在祠堂里。自从圣旨下来后,就把自己关那里没出来过了。”


穆槿眉心微凝,担心之情从心中升腾而起。


“我去找她。”她转身欲走,却被穆青拉住衣角。


“我觉得姐姐……姐姐可能是需要自己想一想,跪在祠堂里,或许也是希望天上的爹爹娘娘能帮帮她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穆槿闻言回头,似笑非笑望向穆青,眼前的少年虽形容稚嫩,但眉眼间仍初初可见穆氏的风骨英气。思及此,她不禁展颜微露出几分欣慰。这个从小被霓凰精心保护教养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好。”她重又坐好,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端的是准备长谈的架势,“那我们先来谈谈你这新晋姐夫。”


“这苏哲入京时日虽短,流言纷纷却已传遍全城。”她皱着眉头,思忖着分辨所闻传言的真实性,“有人说他是才冠京华、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有人说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阴诡谋士。我着实难以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


“只可惜我是内宅妇人,不能亲自去会一会他。”说到这,穆槿不禁有些懊恼。


“我倒觉得这人还不错。”提到苏哲,穆青略有赞许,“而且姐姐应该挺喜欢他的。听姐姐说,两年前就是他派人至南境襄助我们水战。太皇太后召见那日,他们二人还在宫中相谈甚欢哩。”


“那你呢?”穆槿看着穆青好容易松快了点的脸色,唇边抿出一点笑意,“我看你也挺喜欢他的,你是为什么对他这么有好感?”


“我?当然是因为他不把我当孩子呀。”穆青侧过身来嘟囔道,“我知道我年纪小,大家都叫我穆小王爷,可我已经成年袭爵了呀,也跟着姐姐上战场立下了一些军功。不过,他却称我穆王爷。”


“嗯。”穆青煞有介事道,“所以,我觉得他很尊重我。”


穆霓凰在祠堂跪了两天两夜出来,转进王府正堂,就正听见穆青关于穆小王爷的一番见解,她一怔,抬头视线刚好同穆槿相撞,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地苦笑。


傻孩子。


穆霓凰轻叹一声,嘴角牵出一抹自嘲。


做穆小王爷有什么不好?


从前她也曾豆蔻年华窈窕少女,策马仗剑逍遥金陵,那时满金陵城的达官贵人见了她都是含笑唤一声“穆小郡主”。在一众嬉笑玩闹的无忧贵女中,穆小郡主也曾是其中最骄傲最耀眼的一个。


只是后来,可以这样亲昵唤她小郡主的长辈亲朋大多在那一场惊变后四散零落,曾经一同玩笑嬉闹的闺中姐妹也让婚后柴米油盐在眉间染上经年不散的愁云,而她则挥别寻常女子的道路,从后宅走到了前朝,满朝文武无不真心敬称她一声“霓凰郡主”。


自她统领南境起,穆霓凰便只是云南子民衷心爱戴的云南藩主,是十万南境军诚心追随的南境主帅,是大梁圣上亲封的位高权重的一品军侯。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肯让她甘心将他的姓氏冠于自己之前的那个人十二年前就已经葬身梅岭,随之她也埋葬了十五岁的自己——那个受尽娇宠、不识人间愁滋味的穆小郡主。那么就让穆霓凰保持“霓凰郡主”的称呼吧,所幸她的身份足够贵重,功绩足够卓绝,让她日后即便嫁作他人妇也绝不会成为某某某的附庸,也绝不会在人际往来时只以谁谁谁的夫人出现。


只是一夜长大的滋味实在太苦太痛,穆霓凰不愿让穆青——这个世上仅剩的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再尝一遍自己含泪咽下的苦,是以一直手把手地带他上手藩务、上阵迎敌,袭爵前一二年便有意识地将一些藩务和军权放手给他以作锻炼,袭爵后也没有立刻让他接手云南王下辖所有事宜,唯恐他应付不来。只是她没想到皇上对她的猜忌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这一场赐婚更是来得突如其来。为了尽量减少她的婚事对南境稳定的动荡,看来她必须要狠下心来让穆青迅速成长起来。想必,很快他就会彻底明白,作为真正的穆王爷——而不是尚有姐姐庇护的穆小王爷——的荣耀与束缚了……


穆霓凰两日未进水米,脚步已有些虚浮。穆槿急忙上前来扶她在软塌上坐下,而穆青则是直接跳起来冲去厨房吩咐传饭了。


穆槿见她红肿眼圈,轻声问道:“哭了?”


“嗯。”穆霓凰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穆槿猜到她那天进宫定是遇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情,这场婚事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苏哲当然也不像穆青口中那样和善可亲。但瞧见穆霓凰恹恹的神情,纵有再多疑问她也问不出口。


“我没事,”许是察觉她的欲言又止,穆霓凰勉力弯出一个笑容,“我很好,姐姐,你不要为我担心,也不必再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用再去探究这场婚事背后到底有多少恶心人的算计。总之姐姐,你只需要知道,我已经决定嫁了。”


她能说什么呢?穆霓凰双手无力地抓紧了裙裾。说那日太子算计了她,誉王算计了梅长苏,最后他们阴差阳错地有了夫妻之实,而梁帝则似乎很高兴能抓住这个机会把她这个包袱甩给一个没有实职的江湖人?她能拒绝这场婚事吗?她的确可以不在乎清誉,可穆王府不能不在乎名声,更不能不在乎君心。


穆王府,早已立于悬崖之侧,岌岌可危了。


入京之前她就该认清这个事实,这次她除了把自己嫁出去,早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凛冬将至,惊雷夹道,乌云蔽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在意的是这个结果!”


萧景琰少见如此动怒,他拂袖而立,居高临下地怒视着端坐一隅的布衣谋士。


“我拼死相救,郡主对我感激不尽,而你则趁人之危,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令郡主下嫁于你,这样将来一旦有所争斗,云南穆府自然会也只能大力支持我!”


想起霓凰郡主的处境,萧景琰满腔怒意更是直冲心头,忍不住用力对着地面捶了一拳。


梅长苏只是木然地坐在他对面,连反驳的力气都已全然失去。


明明这天底下,最不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娶她的人,是他。


那日事发之后,他就陷入了魂不守舍的浑噩状态。连誉王后来如何在皇上面前将他描补成为郡主解毒的恩人、将所有责任推到太子身上都没有在意。他只是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那日事发之后,穆霓凰恍惚茫然的神情,和她清醒后的痛苦与自厌。


他的小女孩,他放在心上珍而重之的霓凰,她本该与这世上最好的铮铮男儿相配,而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这样屈辱地委身于他。


他甚至希望萧景琰可以骂他更狠一点,最好直接抄起袖子来打他一顿。


但他知道,打一顿架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霓凰此次涉险是切切实实受到了伤害。如果萧景琰因为这次意外而彻底中断与他的合作,他也半分不会惊讶。


所以尽管他自认罪无可赦,他恐怕仍得在萧景琰面前为自己分辩一番,只为了他和他的合作能够继续,他仍能借他完成自己的目的。


他何时已变成这样冷心冷情、算计得失的人。梅长苏漠然地想。


但这时,一道冷冽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靖王殿下何必在此为难另一个受害者?”


两人闻声抬头,却见出声的正是他们话题的中心——霓凰郡主。她抱臂闯入,冷言打断了他二人的争论。


“郡主怎会来此?”萧景琰率先惊讶发问。


“我不能来吗?”穆霓凰眉梢一挑,掀袍在梅长苏身侧跪坐下,同他隔了约有半臂的距离,略带自嘲地觑着他道:“我都要嫁给这个人了,夫妻一体,休戚与共,难道不该来看看这个人要做什么、奉谁为主么?”


终于亲眼见到了事发后霓凰的愤懑和痛楚,萧景琰心痛难忍,张了张嘴,终是无言。原本举起的臂膀慢慢垂下,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良久的沉默后,穆霓凰疲惫地阖了阖目,终是抱拳张唇:“靖王殿下,当日昭仁宫相救之恩,霓凰没齿难忘,只盼日后能有机会相报。只是殿下也定知晓霓凰目前处境艰难,有诸多事项需要和苏先生商讨理清,还望殿下今日能留些时间给我和苏先生。”


“说起苏先生,那日宫中有诸多阴差阳错,被下药算计了的不只有我,”穆霓凰侧眸看了眼面无血色的梅长苏,还是开口为他解释道,“霓凰也可以确认,在这件事情上,苏先生也是受害者。”


“好。”萧景琰点点头,转头牢牢地直视着梅长苏的目光,“既然郡主为苏先生担保,本王相信郡主,之前是本王误解了苏先生。”


“我向你致歉。”他有些别扭,但仍坦然开口道,只是很快又疾言厉色起来,“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既不想郡主这等忠良之辈被朝中奸佞构陷,也不想先生你把他们铺做我进阶的路石。”


萧景琰身子微微前倾,显出几分沙场厮杀的威压出来。


“郡主并非朝中那些沉溺于权欲争斗之流,是她在沙场上浴血厮杀,才保住你们在这繁华帝都钩心斗角,在今后我与你的合作当中,我不允许你把这样的人当作棋子,随意牺牲,随意摆弄,否则我萧景琰无法与先生共图大事。”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我答应与你合作,你认我为你的主君,那么,你就必须要明白我的底线。”


他余光瞥见一侧闭眼作假寐状的穆霓凰,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决不允许,决不允许霓凰再受到这样的伤害,决不允许像她这样的忠良之臣受尔虞我诈的陷害波及。


“我不要求你能理解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但有些人不能伤害,有些事不能利用,如果连那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我萧景琰绝不与你为伍,清楚了吗?”


雨落了下来。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屋内三人都是行伍出身,耳力甚佳,却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屋外雨滴沙沙之音。一方天地,静谧得只剩下几人或粗重或清浅的呼吸声。


梅长苏缓缓地仰起头,对上萧景琰锐利的目光,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眸中短暂地燃烧起了热烈的光芒。


景琰。


梅长苏心中几分欣慰几分酸楚。


他从来都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个固执倔强又赤诚的萧景琰,同祁王兄一样心怀激浊扬清的清明理想,即便受尽挫折磨难,尝遍不公冷眼,仍是宽厚又坚定地走在他们曾经一同选定的道路之上。


有那么一刻,他竟幻想这是十二年前的一个普通午后,他带着景琰和霓凰在郊外踏青摸鱼玩得痛快,嬉笑怒骂着,赶在大雨彻底落下之前,躲进了城内茶楼,管他屋外大雨与狂风。


但他已经再不是那个林殊了。


他可以是梅长苏,他可以是苏哲,他在宫中受誉王算计,意外与霓凰郡主发生了肌肤之亲,因而即将奉旨迎娶郡主;他刚刚认主皇七子靖王,要以阴诡谋士的身份将他拖入夺嫡的漩涡之中,推他走向那一条至高也至孤的不归路。


他掩藏在广袖中的右手紧紧抓住衣袖,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再抬眼,还是那个低眉浅笑的谋士。


“殿下所言,苏某自当尊从,既然今日是来定规矩的,可否容苏某也说几句话?”


“请讲。”


“想要对付太子和誉王这样的人, 光靠殿下的一腔热血是不行的。”


梅长苏不紧不慢地开口,眉目渐渐冷凝起来。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苏某的存在,就是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想要对付他们,一定要比他们更狠。否则稍有不慎,我们的大业就会万劫不复。殿下心里应该很清楚吧。殿下的底线我绝不会触碰,也希望殿下日后对苏某不要再有任何的猜疑,还有,有些事情殿下也不用再瞒着我,比如庭生。”


提及庭生,想起少年那双与祁王兄相似的,清澈干净的眸子,梅长苏的语气也不由得温和下来。


庭生!


自二人开始立规矩就阖目养神的穆霓凰“倏”地睁开一双凤眼,眸中精光四射,定睛投向专注于对话的二人。


她看着梅长苏从容地,甚至是含了几分稍纵即逝的笑意和得意地,开口点出庭生的秘密——他的身份。而萧景琰果然也不出她所料地问起了梅长苏他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


穆霓凰有些紧张地僵直了身子,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探寻的目光集中在了游刃有余的谋士身上,期待着梅长苏的一个答案。


但,话题被他轻巧地带到了另一个方向。


穆霓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眯起眼睛,头一次觉得眼前这人深不可测。


她预料中的回答,是江左盟。以江左盟的实力查出庭生的身世虽然艰难,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是,如若是这样,梅长苏,你为何避而不答?


如若不是查出来的话……


其实要猜出庭生的身世并不难。她统共只见了庭生一面,就明白了他是谁。男孩稚嫩面容上隐约可见的故人影子,萧景琰对他的过分关注和关爱,还有年龄,根据年龄推算出的男孩本该出生的那个时间,和那个时间前后被投入掖幽庭的人。


任何一个足够了解萧景琰、懂得萧景琰和赤焰之案的牵绊、明白他对祁王殿下的感情的人,稍加联想,都可以猜到这个孩子是谁。


她当然应该猜到,也自当为他保密。可是你呢,梅长苏,你呢?你是谁?你凭什么可以猜到?你凭什么可以这么了解萧景琰?


明明在最开始,她就对穆青下了结论,梅长苏这个人,是个谜团。可是随着她和他的相交渐深,交集渐多,她却愈看不明白这个人的行事。笼罩在他周身的迷雾没有随着她的靠近而逐渐散开,而是愈发浓重,愈加难辨。


穆霓凰托腮偏头,饶有兴趣地将视线停在梅长苏身上。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梅长苏似有所感地侧头瞥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回前方,直视着萧景琰,斩钉截铁道:


“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但我会尽我所能不去伤害他们。金陵城中风云已起,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萧景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的谋士行云流水地揖下一礼。他思忖片刻,竟是对着他回了全礼。


梅长苏连忙起身想扶起他,萧景琰没有理会他的动作,而是直起上身,今日第一次与他相平视。


“我待霓凰郡主素如亲妹,”他顿了顿,看了眼同样站了起来的穆霓凰,“既然先生与郡主的婚事已成定局,无论先生与郡主日后作何决断,我都希望先生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善待于她。”


梅长苏闻言微微一怔,回神后又是重重地揖下一礼。


“霓凰郡主绝世风华,气度凌云,又赤心耿耿,尽忠于国,苏某素来心有仰慕之情。殿下放心,苏某定当竭尽全力,回护郡主周全。”


自今日进到他二人相谈的楼阁之内,除了替梅长苏解释了几句,对他二人的讨论,穆霓凰一直冷眼旁观,不置一词。直到萧景琰行礼开口,却是为她着想,她才表情略有松动,露出几分动容。


靖王殿下,终究还是她的靖王哥哥。


疲倦的头脑一时想不出合宜的话语来作答,穆霓凰咽下喉头酸涩,唇畔抿出笑容,敛衣郑重施了一礼。


看来,前路也不是那么艰险么?


所幸,她永远都是可以信任萧景琰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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